华夏音乐论述【7】

七，商殷时期的华夏音乐

    据史料所载，在盘庚之前商人举族迁徙至少五次，盘庚即帝位之后举国迁徙为三次，各宗小规模的迁徙活动更是不计其数。大规模的迁徙主要由于受了水灾，耕地贫瘠等原因，极少数富户不愿意迁徙，属于半强迫性。由于频繁的迁徙，商人有了商品经济，有了市场经济，商品贸易在商殷时期达到了鼎盛。与西方世界的流浪民族以及海盗行为有所不同，华夏社会的商品经济意识在平等交换的状态下进行和平发展。［禹贡］为商人提供了可靠的商品信息，商人周游列国，有效的打破了过去自给自足的封闭状态，有些剩余劳动成为了商品。商汤革命之后，基层社会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延续井田公社制，每丁分田七十亩，相当于现在的二十多亩。每家分菜田二十亩，房宅地五亩，妇女分田三十亩，并有五十棵桑树，田地里主要种植桑麻。男耕女织，市井上互通有无，长期以来只是自给自足，与外界很少往来。到了商代之后，商品经济异常活跃，盐铁等过去紧缺的商品随处可见，并有了铁犁头，铁制农具，商殷时期是华夏繁荣昌盛的历史时期。

    经济的繁荣促进了音乐歌舞方面的百花齐放，有了地方特色，并进行了广泛的交流。殿堂之上八夷献舞，朝会诸侯三千，增强了凝聚力与向心力，华夏万国迈向统一，国与国之间的疆界被打破，百姓可以随便迁徙择国而居，并没有什么限制。商殷的都城为朝歌，每天早朝都演奏［桑林］之乐。商人的先祖是于桑林吞玄鸟之卵而生的，商初遇七年大旱，帝王祈祷于桑林，以自身作为牺牲，天降大雨解除了旱情。商汤曰：“此天子位有道者可以处之，天子非一家之有也，有道者之有也。故天下惟有道者理之，惟有道者宜处之。”夏朝的法令很严厉，与夏禹尚武有关。商代“以宽治民，除其淫虐，顺民所喜，远近归之。”伊尹作［大］乐，乐曲有［九招］、［六列］、［晨露］等。

    商人的财富不是来自于上天，而是来自于大地，来自于人类，所以商人对天并不在意。商人重巫鬼，巫接百灵，与地邸神交，与先人之灵神交，卜爻成为重要的一项。家家户户都祭神鬼，如同后人拜财神，拜佛像，向神鬼求财求福。巫鬼音乐各有地方特色，没有统一标准，每一位巫师都是歌舞演员，就连小孩都成为尸，代表先人接受后人的祭祀。这些巫鬼音乐歌舞延续了四千多年，具有神秘感与诱惑力，有些现象很难作出解释。

    “制律吕，正声音，王者重大之事。纳音生于声律数也，”扬子［太玄］曰：“子午之数九，丑未八，寅申七，卯酉六，辰戍五，已亥四。律四十二，吕三十六。甲乙之数九，乙庚八，丙申七，丁壬六，戊癸五。声生于日，律生于辰。”“天干以合，地支以冲”。而人身的督、任脉，手足经脉，十二脏脉，五脏六腑，生命活动等，都与律吕相合，也就是说：都与天地律吕相合，不能简单认为巫师所做的一切都是骗人的把戏，否则人们不会被骗了四五千年也不觉悟。［商颂］［殷武］唱道：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维女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天命多辟，设都于禹之绩。岁事来辟，勿予祸适，稼穑匪解。

    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僭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商邑翼翼，四方之极。赫赫厥声，濯濯厥灵。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

    陟彼景山，松伯丸丸。是断是迁，方斫是虔。松桷有，旅楹有闲，寝成孔安。”

    饱暖思淫欲，商人普遍有钱，朝歌成为富贵温柔乡，出现了许多淫邪行为。祖甲二十四年，重作［汤刑］，是没有办法的事。商殷民族整体糜烂堕落了，骄奢淫逸，歌舞酒色不舍昼夜，连帝王也控制不住。

    商纣王是绝顶聪明之人,不但精通乐理,而且才华横溢,天下无出其右者。正因为反应敏捷,见识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所以成为亡国之君。他不但以酒为池,悬肉为林,而且让男女裸逐其中,以为观赏。他爱好的全是淫荡之乐,欣赏的全是艳舞与淫邪下流的表演。雅乐可以正人心,淫荡艺术却是精神毒品,商殷民族腐烂了,走了夏人的老路。亡国之后,商殷遗民仍旧不改奢糜之风。殷裔宋、卫都不改旧习,不事耕种,经商游侠,色艺歌舞是其民族特色,延缓了千年之久。

    音乐也与人一样,是神与形的结合体。神为体,形为用,每一种类的音乐艺术都有其独特性。雅乐之神是以人天地之心为心,大音希声,与天地产生共鸣,以谐万神,以合万民。俗乐是表现及抒发人们的五常之情,各地区有各地区的特色。轻重缓急,刚柔程度,都有很大的差别,与地方风土有关连,故谓之风。

    风土影响着民俗,地方百姓的好恶取舍,生活习惯,受着上层社会的影响。上行下效,随君之欲,故谓之俗。古人讲的三代为君,就是说某氏族统治了三代,属下的臣民就视其为君主。由于是家国，所以称为子民。忠君是做人的本份,君不仅仅指的是帝王,而是自己的主人。公天下化为家天下之后,人身的依附性增加了。国人只向国君交纳赋税,大小公卿各有封国,他们就是封国之君。例如商鞅就是商地之君,在封国内他就是最高的主宰。古人是讲究内圣外王的,就是说：内心贤德就是王者,内心为圣,外部表现为王。

    孔子认为：“移风易俗,莫善于乐。”风俗是长期的历史沉淀,地方特色非常鲜明,往往影响几代乃至几十代人。周革商命之后,将商殷分为三部分：河东、河内,以及三川东部,颖川之北部广大区域。这是殷商的王畿之地,纵横千里,是片沃土。周人并没有霸占商人的土地，商人民风骄奢淫逸,已历十几代。亡国之后,奢靡之风还是无法改变。邶、庸、卫三国,就是殷商旧地。封纣王之子武庚于邶,不灭殷祀。庸地由周武王之弟管叔统辖,卫地由蔡叔统辖,俗称三监。

    政权以及国体可以改变,民风民俗可是无法改变。周人来自于三川郡西部,是以农耕立国,本来民风朴实。可是到了这些地方之后,没有改变殷人的习俗,反倒被殷人给拉下了水。人的本性都好逸恶劳,都喜欢美酒美食以及美女。周公没有办法,将商人的顽民强制性的迁徙到了周地洛邑,而且不许商人参与政治,就让他们进行劳作,改造思想。商殷的音乐艺术却是无法禁绝,只好听之任之。商人到了周地之后,并没有随顺周人移风易俗,而是成群结伙的外出经商,华夏就出现了新的社会阶层――商人。

    这些商人周游天下,东到齐国、鲁国,南到梁地、楚国,周王朝无法约束商人,其行为并没有违背［周礼］。商人是以追逐利润为目的,享乐是挥霍金钱的最好方式。商贾们歌舞新声,靡靡之音传遍天下,全天下的风气都因为商人的活动而发生了变化。郑卫之声是其代表,齐国也盛行新声重视商业贸易了。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各地区的风俗已经具有了鲜明的特色,音乐艺术也随着地方特色而大放异彩。

    燕地北临胡人,是边塞之地。武王定殷之后,封召公于燕,民风强悍游侠盛行，赵地也是如此。中山之地土薄人众,迁徙去了许多的殷商遗民,民风淫乱。他们以昼为夜,夜以继日,男女混杂,好为新声。新声就是现在的流行音乐,商人的传播速度很快。中山之地虽然贫瘠,商人们却花天酒地,过得非常快乐,比周王朝的官员们还要享受。故国沦丧,又饱受周人的压迫,商人的悲愤慷慨可想而知。商人有钱,却不允许参政,就把心思都用在了享乐上。商人的行为影响了燕赵之地的民风民俗,整个地区都染上了商人的习气,歌舞新声为天下之最。赵国都城邯郸,北通燕地、涿地,南有郑国、卫国。太原、上党又多有晋公族子孙,王室东迁之后,在商人的腐蚀下,就彻底礼崩乐坏了。

    音乐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力巨大,周王朝为了煞住奢侈之风,对音乐敬而远之,反而刺激了俗乐的蓬勃发展.到了春秋时期,连诸侯公卿也沉醉于新声,存有[周礼]的鲁国也不能免俗。正如[吕氏春秋]所说：

    “凡音者产乎于人心者也,感于心则荡乎音,音成于外而化于内。是故闻其声而知其风,察其风而知其志,观其志而知其德。盛、衰、贤、不肖、君子、小人,皆形于乐,不可隐匿，乐之为观者深。”

    郑卫之音被后人视为亡国之音,曲乐之优美、摇荡,足以令人销魂。贵族们极少有想成为君子的,他们更愿意享受小人之乐。轻佻悦耳的乐曲让他们如醉如痴,乐而忘忧。邪恶之心自然从心中而生,百淫奸恶也成为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故尔淫声乃乱国之乐,衰德之乐。流风所至,无人可敌,极意声色,则无心治国。贵族及官员们做出了榜样,天下都由俭入奢,玩物而丧志。夏朝就是那么亡的国,商朝也是同样,周朝也沿袭了旧路。

    赵地兴康乐歌谣,慷慨悲亢。燕赵自古多侠士,因为风俗使然。丈夫相聚游戏,酒后慷慨悲歌,重义轻身。女子风流成性,弹琴弄瑟,游媚富贵,燕赵美人遍及诸侯后宫。女人如同花儿一样,有爱情的雨露滋润着,千骄百媚,魅力无穷。有十分容貌不敌三分媚气,燕赵女子成长于男女混杂的氛围里,桑间濮上处处情歌,处处笑语。秦女、鲁女等地村妇,自然敌不过她们。

    音乐的变化使得民风民俗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勤于耕作的年青人越来越少。他们宁可掘坟盗墓,诈骗谋财,也不肯下苦力气了。对于钱财的追求，变成了人生的目的。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功利之心越来越强。因为一点小事,就会以命相搏。燕太子丹宾养勇士刺杀秦王。不爱后宫美女,民化而为俗。荆轲易水悲歌,流传千古,对燕赵的风气影响巨大。从那以后,燕赵之人特别好客,有的甚至令妻女侍宿,不以为非。尤其是嫁娶之日,男女无别,随意调笑,反以为荣,都是风俗使然。男子具有侠肝义胆,急人之难,为朋友两肋插刀受到赞许。每当歌咏,一人唱,众人合。既有赵武灵王的剽悍之气,又有燕昭王的礼贤下士之风,倡优较别处更多。

    齐地是姜太公的封国,既有鱼盐之利,女工锦绣也是名闻天下,所以冠带衣履遍天下。姜太公重视的是道术,所以齐国道术盛行,喜好夸诞,专以大话蒙人。受到商人的影响，齐国临海，有鱼盐之利，盛产珍珠。齐国特别富裕,奢侈之风盛行,比的就是豪富。歌舞新声必不可少,齐国女乐为天下之最,而且多在豪门。自从齐襄公淫乱,连姑姑、姐妹也不放过,乱伦就成为齐地的风气。齐国各家的长女都不出嫁,唤作巫儿,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率以为俗,乱伦之事普遍存在。齐谣主要表现闺怨,也是地方特色。

    后世的奢侈之风，商人要负主要的历史责任。有一利必有一弊，商代商品经济的发展，使得物质文明有了很大的进步，却使得精神文明大步倒退了，华夏民族失去了早期的纯朴。夏、商、周三代社会性质处于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阶段，井田公社制是其主要生产方式，上层建筑已经发生了变化，形成了封建制度下的等级制。人类的欲望无尽无休，随着社会财富的增多，整个社会体制也将产生根本性的变化，上层社会正在极力扩大已有的政治特权，将下层社会广大劳动人民化为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