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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来源于:家长学院
①老舍这篇十年总结性的文章基本介绍了他建国后的创作情况。《正红旗下》很重
要,写于1961—1962年,未能完成,生前未发表,他也未公开向人提起。六十年代初的
政治气候已让老舍有点无从把握。
一、创作生活
十年来,我主要的是写剧本与杂文。
是,我并没有写出来优秀的作品。可是,我的笔墨生活却同社会生活的步伐是一致
的。这就使我生活得高兴。我注视着社会,时刻想叫我的笔追上眼前的奔流。我的才力
有限,经验有限,没能更深刻地了解目前的一切。可是,我所能理解到的那一点,就及
时地反映在作品中,多少尽到些鼓舞人民前进的责任,报答人民对我的鼓舞。我惭愧,
没能写得更好一些,可是我也高兴没叫时代远远地抛弃在后边。时代的急流是不大照顾
懒汉的。写那些通俗文艺的小段子,用具体的小故事宣传卫生,解释婚姻法,或破除迷
信等等。文章小,文章通俗,并不损失作者的身份,只要文章能到人民的手中去,发生
好的作用。我也帮忙编辑《说说唱唱》——一个全国性的通俗文艺刊物。因编辑这个刊
物,我接触到有关于民间文艺的种种问题,丰富了我对继承民间文艺传统和发扬文艺的
民族风格等等的知识。从实际工作中得到了知识,也就得到了快乐。于此,我体会出
“自觉的劳动”的意味。
因为接触到继承民族文艺传统等问题,我的那一点古典文艺知识就有了用处。我给
《说说唱唱》的编辑部的和其他的青年朋友们时时讲解一下,帮助他们多了解一些古典
文艺的好处,并就我所能理解的告诉他们怎样学习和怎样运用古典文艺遗产。毛主席的
“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指示是正确而美丽的。我们的创作既不能故步自封,也不能
粗卤地割断历史,既要有现实主义的内容,又要有多种多样的形式。
我本来不大会写剧本。十年来,我一共写了十多本话剧与戏曲。其中有的被剧院演
用,有的扔掉。我是在学习。出废品正是学习过程中难以避免的,失败一次就长一次经
验。因此,即使失败了,也不无乐趣。不怕失败,就会长本事。我的确觉得越多写便越
写得好一些,功夫是不亏负人的。写完一本戏,当然要去找导演与演员们讨论讨论。他
们是内行。跟内行人谈谈,自然而然地就会长见识。就是这样,我慢慢地理解了一些舞
台技巧。这又是一种乐趣。在新社会里,人人愿把本领传给别人。只要肯学习,机会就
很多。我把我的作品叫做“民主剧本”。这就是说,我欢迎大家提意见,以便修改得更
好一些。当然,修改是相当麻烦的。可是,只要不怕麻烦,麻烦便带来乐趣。况且,导
演与演员并不只诚恳地提意见,他们也热诚地帮助我。我有相当严重的腿病。为打听一
件事,他们会替我跑许多路;为深入地了解一件事,他们会替我下乡或下工厂,住在那
里,进行体验。这十年来,我交了多少朋友啊!我的民主剧本得到多少导演与演员的支
持啊!这难道不是乐事么?大家协作是新社会里的一种好风气。剧本演出后,观众们也
热情地提意见,这又是一种协作。
人与人的关系变了。这就是我笔下的主要内容。我写了艺人,特别是女艺人,在从
前怎样受着剥削与虐待,而在解放后他们却被视为艺术家,不但不再受剥削与虐待,而
且得到政治地位——是呀,现在全国有不少男女艺人做了地方的和全国的人民代表或政
协委员!我在解放前就与他们为友,但是除了有时候给他们写点唱词,无法帮助他们解
决其它的问题。现在,不但他们的问题解决了,而且有不少人也有了文化,会自己编写
唱词了。
我也写了一般的贫苦劳动人民如何改善了环境,既不再受恶霸们的欺压凌辱,又得
到了不脏不臭的地方进行劳动。这就是我的《龙须沟》的主题。
在我的剧本中,我写出许多妇女的形象。在旧社会里,一般的人民都很苦,妇女特
别苦。在新社会里,首先叫我受到极大感动的就是妇女的地位提高。从一个欢欢喜喜地
去工作的媳妇或姑娘身上,我看见了人与人的关系的大变化。男女平等了。我不能不歌
颂这个大变化!妇女跟男人一样地创造着新时代的历史。去年我写的《红大院》,和今
年的《女店员》与《全家福》都涉及妇女解放这个振奋人心的主题。戏也许没有写好,
但是我的喜悦是无法扼止的。
是的,我写了许多方面的事实与问题①,因为这些事实与问题就都在我的眼前。看
见了,我就要写。而且我不能作为旁观者去写,我要立在剧中人物中间,希望我是他们
中的一个。这样,我才能成为群众的学生,有了非写不可的热情。假若我的作品缺乏艺
术性,不能成为杰作,那只是因为我向人民学习得还太不够,脱离了群众。哪里去找创
作的源泉呢?难道只凭我个人的想象,就能找到新时代的人与人的关系,新颖的艺术形
式,与活生生的语言么?我不敢那么狂妄!
①如《西望长安》。
十年来,我写了一些作品,应当感谢人民!是人民给了我值得写的人物与事实,给
了我简练有力的语言。我要继续向他们学习,以期得到更好一些的创作成就。
二、鼓舞与启示
我也必须提到,无论我写大作品也好,小作品也好,我总受到领导上的无微不至的
帮助。在国民党的黑暗统治下,我是经常住在“沙漠”里。这就是说:我工作不工作,
没人过问;我活着还是死去,没人过问。国民党只过问一件事——审查图书原稿。不,
他们还管禁书和逮捕作家!今天,为写一点东西,我可以调阅多少文件,可以要求给我
临时助手,可以得到参观与旅行的便利,可以要求首长们参加意见——当北京人民艺术
剧院排演我的《春华秋实》话剧的时候,北京市三位市长都在万忙中应邀来看过两三次,
跟我们商议如何使剧本更多一点艺术性与思想性。当我的《龙须沟》(并非怎么了不起
的一本话剧)上演后,市长便依照市民的意见,给了我奖状。党与政府重视文艺,人民
重视文艺,文艺工作者难道能够不高兴不努力么?我已有三十年的写作生活,可是只有
在最近的新社会里我才得到一个作家应得的尊重。
在精神上我得到尊重与鼓舞,在物质上我也得到照顾与报酬。写稿有稿费,出书有
版税,我不但不像解放前那样愁吃愁喝,而且有余钱去珍藏几张大画师齐白石老先生的
小画,或买一两件残破而色彩仍然鲜丽可爱的康熙或乾隆时代的小瓶或小碗。在我的小
屋里,我老有绘画与各色的磁器供我欣赏。在我的小院中,我有各种容易培植的花草。
我有腿病,不能作激烈的运动,浇花种花就正合适。我现在已不住在“沙漠”里了!
我一年到头老不断地工作。除了生病,我不肯休息。我已经写了不少东西,可是还
嫌写的太少。新社会里有多少新人新事可写啊!只要我肯去深入生活,无论是工、是农、
还是兵,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写作资料。每一工厂,每一农村,每一部队单位,
都像一座宝山,奇珍异宝俯拾即是。要写工农兵,是给作家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多么
现实,多么丰富,多么美丽的新世界啊!要为工农兵写,是给作家一个新的光荣任务。
现在,我几乎不敢再看自己在解放前所发表过的作品。那些作品的内容多半是个人的一
些小感触,不痛不痒,可有可无。它们所反映的生活,乍看确是五花八门;细一看却无
关宏旨。那时候,我不晓得应当写什么,所以抓住一粒砂子就幻想要看出一个世界;我
不晓得为谁写,所以把自己的一点感触看成天大的事情。这样,我就没法不在文字技巧
上绕圈子,想用文字技巧遮掩起内容的空虚与生活的贫乏。今天,我有了明确的创作目
的。为达到这个目的,我须去深入生活;难道深入生活是使作家吃亏的事么?只有从生
活中掏出真东西来,我才真能自由地创作。在解放前,我为该写什么时常发愁,即使没
有那个最厉害的图书审查制度,我也发愁——没有东西可写啊!今天,我可以自由地去
体验生活;生活丰富了,我才能够自由地写作。假若我闭上眼不看现实的生活,而凭着
幻想写点虚无缥缈的东西,那是浪费笔墨,不是自由——人民不看虚无缥缈的东西,人
民愿意从作品中得到教育与娱乐,看到怎么过更美好幸福的日子的启示!
三、《茶馆》与文学规律
《茶馆》这出戏是怎么写的,为什么要单单写一个茶馆呢?
茶馆是三教九流会面之处,可以多容纳各色人物。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这
出戏虽只有三幕,可是写了五十来年的变迁。在这些变迁里,没法子躲开政治问题。可
是,我不熟悉政治舞台上的高官大人,没法子正面描写他们的促进与促退。我也不十分
懂政治。我只认识一些小人物,这些人物是经常下茶馆的。那么,我要是把他们集合到
一个茶馆里,用他们生活上的变迁反映社会的变迁,不就侧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么?
这样,我就决定了去写《茶馆》。
人物多,年代长,不易找到个中心故事。我采用了四个办法:(一)主要人物自壮
到老,贯穿全剧。这样,故事虽然松散,而中心人物有些着落,就不至于说来说去,离
题太远,不知所云了。此剧的写法是以人物带动故事,近似活报剧,又不是活报剧。此
剧以人为主,而一般的活报剧往往以事为主。(二)次要的人物父子相承,父子都由同
一演员扮演。这样也会帮助故事的联续。这是一种手法,不是在理论上有何根据。在生
活中,儿子不必继承父业;可是在舞台上,父子由同一演员扮演,就容易使观众看出故
事是联贯下来的,虽然一幕与一幕之间相隔许多年。(三)我设法使每个角色都说他们
自己的事,可是又与时代发生关系。这么一来,厨子就像厨子,说书的就像说书的了,
因为他们说的是自己的事。同时,把他们自己的事又和时代结合起来,像名厨而落得去
包办监狱的伙食,顺口说出这年月就是监狱里人多;说书的先生抱怨生意不好,也顺口
说出这年头就是邪年头,真玩艺儿要失传……因此,人物虽各说各的,可是又都能帮助
反映时代,就使观众既看见了各色的人,也顺带着看见了一点儿那个时代的面貌。这样
的人物虽然也许只说了三五句话,可是的确交代了他们的命运。(四)无关紧要的人物
一律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毫不客气。
这样安排了人物,剧情就好办了。有了人还怕无事可说吗?有人认为此剧的故事性
不强,并且建议:用康顺子的遭遇和康大力的参加革命为主,去发展剧情,可能比我写
的更像戏剧。我感谢这种建议,可是不能采用。①。因为那么一来,我的葬送三个时代
的目的就难达到了。抱住一件事去发展,恐怕茶馆不等被人霸占就已垮台了。我的写法
多少有点新的尝试,没完全叫老套子捆住。
我热诚地接受别人的意见,修改剧本,这很好。但是,这也证明因为没有多考虑思
想上的问题,我只好从枝节上删删补补,而提来的意见往往又正是从枝节上着眼的。我
心中既没有高深的思想打底,也就无从判断哪些意见可以采纳,哪些意见可以不必听从。
没有思想上的深厚基础,我的勤于修改恰好表明了自己的举棋不定。
我的较好的作品②,也不过仅足起一时的影响,事过境迁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是的,
起一时的影响就好。但,那究竟不如今天有影响,明天还有影响。禁不住岁月考验的不
能算做伟大的作品,而我们的伟大时代是应该产生伟大作品的。一个作家理当同时也是
思想家。
①老舍曾经历过一个为作家改稿的时代。大家动手,改话剧剧本、电影剧本。老舍
描述一些人:“因为他不懂业务,他可能没有对业务的热爱。这样,他就只觉得非改不
可,甚至不惜用行政命令的手段”;描述了这样的现象:对作家们“写的剧本,似乎人
人有权修改,个个显出优越。一稿到来,大家动手,大改特改。原稿不论如何单薄,但
出自一家之手,总有些好处;经过大拆大卸的修改之后,那些好处即连根拔掉;原来若
有四成艺术性,到后来连一成也找不着了。由这种修改大会而来的定本是四大皆空:语
言之美、情节之美、独特的风格、结构的完整,一概没有。用这种定本拍制出来的影片
当然也是四大皆空,观众一齐摇头。”他表达自己的感受:“我不想加罪于任何人,不
想追究责任。但一想起来啊,我就好不伤心!”
②指以前创作的作品。
四、山南海北①、儿女、花草
①这里仅记下了老舍在国内的几次主要游历。国外的,如去苏联、日本的经历或不
易选,或与传记文字相去太远,故付阙如。
十年来,我始终没治好我的腿病。腿不利落,就剥夺了我深入工农兵生活的权利。
我不肯去给他们添麻烦。我甚至连旅行、参观也不敢多去。我喜欢旅行、参观;但是一
不留神,腿病即大发,须入医院。这样,我只能在北京城里绕圈圈,找些写作资料。
我多么盼望腿疾速愈,健步如飞,能够跟青年男女一同到山南海北去生活,去写作
啊!
新疆半月
(一九五七年)五月十九日去祝贺新疆作家协会分会的成立。
这是我第一次到新疆去。我渴望能够在开会前后,看看天山南北,开开眼界。可是,
除了乌鲁木齐,我只抓紧了时间,走马观花地看了看石河子军垦区,别的什么也没能去
看。
主要的原因是内地的作家到新疆去的太少了,所以听说我来到,大家都要求见见面。
看清楚了这个情形,我马上决定:先见人,后游览。参加大会的苏联作家们用两天的时
间,去游吐鲁番;我没有去——我利用这两天开了四个座谈会,会见了中学语文教师、
兵团文艺工作者、《天山》编辑部,和一部分业余作家。我是这么想:假若时间不够,
无从去看吐鲁番和其他的地方,反正我会见了朋友,总算“尽职”。反之,我若把时间
都花费在游览上,来不及会见友人,便悔之晚矣。朋友比高山大川更重要。
在半月之间,我作了十次“座谈报告”——这是我新造的词汇。大家都知道我的身
体不太好,所以不便约我作长篇大论的报告,而邀我座谈。事实上,座谈会上不是递条
子,便是发问,我只好作大段独白,等于作报告。除了前段提到的,我还向语文学院的
教授与学生、八一农学院的大部分学员、石油管理局的野战队队员、广播电台的文艺干
部与石河子的文艺爱好者作了座谈报告,并在屈原纪念会上和乌鲁木齐市的青年写作者
见了面。
座谈报告而外,还接到了八十多封信,我都作了简单的答复。信中有的还附着文稿,
实在找不到时间阅读,只好道歉退还。
在乌鲁木齐而外,我只看见了石河子。好,就以石河子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奇迹么?
原来的石河子只有几间卖茶水的小屋,立在乌鲁木齐——伊犁的大道道旁,等待着行人
在此休息、打尖、饮马。此外,便什么也没有了。今天呢,这里建起了一座新的城,有
银行、邮局、百货店、食堂、电影院、学校、医院、榨油厂、拖拉机修配厂和体面而舒
适的招待所。城外,原来只有苇塘万顷,今天变成了产小麦与棉花的广阔绿洲。看,天
山在南,沙漠在北,中间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麦田与棉田。每一块田的四周都整整齐
齐地种上了防风矮树,树荫下便是灌田的水渠。这是几年来。四个师(现编为两师)的
战士的创造,完全从无到有,把荒原变成沃野。据说,在刚一动手开荒的时候,战士们
都须用泥把脸与身上涂严,否则牛虻和蚊子会把他们咬坏。那时候,连首长也得住地窝
子——地下挖个洞,上面盖些苇棍儿。那时候,狼与野兽白天也会向他们袭击。英雄的
本质便是不向困难低头:他们不但开了地,而且盖起来宿舍、学校与医院等等。他们没
有工程师,但是房子盖得不但质量好,而且朴雅可爱。他们会自己烧砖,也会自己安电
灯。他们有手,有脑,有决心,他们就创造了一切,给世界地图上添了一座新城,一座
从来没有过人剥削人的新城。在参观医院的时候,我听到刚生下来的娃娃的啼声。幸福
的娃娃们,生在一个万事全新的城市里!
在这个垦区里原有些兄弟民族的农户,散居各处。他们热情地和垦荒部队合作,迁
到几处,聚族而居。这样就有了办农业合作社的条件,也就马上利用了这个条件,组织
起来。从公路上,我看到了一两处新村:房子,学校,全是新的。当然,他们的生活方
式与社会制度也都是新的。
军垦区之外,还有多少多少建设值得写啊!我和石油管理局野战队的青年男女座谈
了一次,他们赠给我一小玻璃管克拉玛依的原油,还有几小块云母与玛瑙。他们拾到了
这些宝物,也收集了最宝贵的人生经验。他们不但认识了新疆的山河与宝藏,也认识了
他们自己,建设社会主义的青年勇士!沙漠上的狂风,天山上的积雪,都使他们有时痛
苦,又有时狂喜。痛苦啊,狂喜啊,有青年的地方就是有诗料的地方!
内蒙风光
一九六一年夏天,我们——作家、画家、音乐家、舞蹈家、歌唱家等共二十来人,
应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夫同志的邀请,由中央文化部、民族事务委员会和中国文联进行组
织,到内蒙古东部和西部参观访问了八个星期。陪同我们的是内蒙古文化局的布赫同志。
他给我们安排了很好的参观程序,使我们在不甚长的时间内看到林区、牧区、农区、渔
场、风景区和工业基地;也看到了一些古迹、学校和展览馆;并且参加了各处的文艺活
动,交流经验,互相学习。
这回,有机会看到大兴安岭,并且进到原始森林里边去。目之所及,哪里都是绿的。
的确是林海。群岭起伏是林海的波浪。多少种绿颜色呀:深的,浅的,明的,暗的,绿
得难以形容,绿得无以名之。谁进入岭中,看到那数不尽的青松白桦,能够不马上向四
面八方望一望呢?有多少省份用过这里的木材呀!它的美丽与建设结为一体,不仅使我
们拍掌称奇,而且叫心中感到温暖,因而亲切、舒服。
我看到了草原。那里的天比别处的天更可爱,空气是那么清鲜,天空是那么明朗,
使我总想高歌一曲,表示我的愉快。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人畜两旺,这
是个翡翠的世界。连江南也未必有这样的景色啊!
达赉湖的水有多么深,鱼有多么厚。我们吃到湖中的鱼,非常肥美。水好,所以鱼
肥。有三条河流入湖中,而三条河都经过草原,所以湖水一碧千顷——草原青未了,又
到绿波前。湖上飞翔着许多白鸥。在碧岸、翠湖、青天、白鸥之间游荡着渔船,何等迷
人的美景!
札兰屯真无愧是塞上的一颗珍珠。多么幽美呀!它不像苏杭那么明媚,也没有天山
万古积雪的气势,可是它独具风格,幽美得迷人。它几乎没有什么人工的雕饰,只是纯
系自然的那么一些山川草木。
南游
一九六二年的上半年,我没能写出什么东西来。不是因为生病,也不是因为偷懒,
而是因为出游。
二月里,我到广州去参加戏剧创作会议。在北方,天气还很冷,上火车时,我还穿
着皮大衣。一进广东界,百花盛开,我的皮大衣没了用处。于是就动了春游之念。在会
议进行中,我利用周末,游览了从化、佛山、新会、高要等名城。广东的公路真好,我
们的车子又新又快,幸福非浅。会议闭幕后,游兴犹浓,及同阳翰笙、曹禺诸友,经惠
阳、海丰、普宁、海门等处,到汕头小住,并到澄海、潮安参观。再由潮汕去福建,游
览了漳州、厦门、泉州与福州,然后从上海回北京。
在各地游览中,总是先逛公园。从前,我不敢多到公园去,讨厌那些饱食终日,言
不及义的闲人们。现在,一进公园,看到花木的繁茂,亭池的美丽,精神已为之一振。
及至看到游人,心里便更加高兴。看,劳动人民扶老携幼,来过星期日或别的假日,说
着笑着,或三五友人聚餐,或全家品茗休息,多么美丽呀!公园美,人健康,生活有所
改善,不是最足令人高兴的事么?
今天,凡是值得保存的文物都加以保护,并进行研究,使我们感到自豪。不但广州、
福州的古寺名园或修茸一新,或加意保护,就是佛山的祖祠,高要的七星岩,也都是古
迹重光,辉煌灿烂。
在广东、福建各地游览,几乎每晚都有好戏看。粤剧、潮剧、话剧、闽剧、高甲戏、
莆仙戏……没法看完,而且都多么精彩啊!最令人高兴的是每个剧种都有了传人,老师
傅们把绝技毫无保留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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